北京人最离不开的一棵树,我提名它

北京人最离不开的一棵树,我提名它

思念他 2025-03-06 行业报 18 次浏览 0个评论

一棵棵国槐,就那么安静地矗立在那里。

故宫、国子监、南长街、天宁寺桥东 …… 不管是古建筑还是现代民居,小胡同还是大马路,在北京,几乎每次抬头都能看到一种树——国槐。爱它的人说,国槐赋予了北京胡同灵魂,没见过国槐的人,不算认真逛过北京城。恼它的人,一到夏天就觉得无下脚之地,槐花洋洋洒洒落满地,踩上去似乎自带黏腻感,停车在树下的人,更恨不得天天洗车。

其实国槐着实冤枉,槐花没有粘性,但蚜虫特别喜欢聚集在国槐的花序上吮吸甜甜的汁液,甚至来不及将汁液中的糖分消化干净就将其排泄出来。被冤枉着的国槐无法开口辩驳,沉默、忠实地为每位从树下走过的人提供遮蔽。

说实话,要选一种代表北京的树并不容易。

这里有繁花似锦、让春天绕闹起来的西府海棠,有金色流光肆意涂抹秋天色彩的银杏,还有用苍翠针叶为冬日山岭增添生机的油松,更不用说那些在马路边庭院里任劳任怨的法国梧桐和英国梧桐了。

只是,银杏略显高傲,油松偏居于山野,悬铃木过于俗套,海棠不能提供阴凉。对国槐来说,这些都不是事儿!不管是在胡同口还是在国子监,抑或在各大皇家园林之中,我们都能看到一棵棵国槐,就那么安静地矗立在那里,为摇着蒲扇的大爷撑开遮阳伞,为匆匆而过的上班族送去槐香,为红墙碧瓦增加一份灵动的生气。在四九城中,一棵棵国槐就那么静静地矗立着,尽职尽责。

在北京的二环,不息的车流路过天宁寺桥东的时候,会因为一抹绿色而丝滑地分向两侧,继而又合并在一起,滚滚向前。矗立在这里的就是一棵有 300 多年历史的大槐树,它在生命历程中,看到的不仅仅是与朝九晚五相伴相生的早、晚高峰,更是北京城历史发展变化的风起云涌。

01 真槐树,假槐树

在讲述国槐的故事之前,我们有必要先搞清楚:国槐究竟是什么树?

说这话肯定会引起一众朋友的不满。谁不认识槐树?那些于屋前村口为大家遮风挡雨、在宫殿学府中记录厚重历史的,不都是槐树吗?有朋友曾经跟我绘声绘色地讲述他与国槐的故事——每年五一后,门前的大槐树就会绽放美丽的花朵,一穗穗洁白的花朵在风中摇曳,释放出诱人的甜香味。小伙伴们会想尽办法钩取那些香甜如酪的花朵,让初夏的滋味融化在嘴里。

等等,这个故事里的槐树不是国槐,而是刺槐。

国槐是豆科槐属植物,在《中国植物志》上,正名就一个字儿——槐。

国槐是我国土生土长的植物,在《山海经》中就有关于国槐的记载:" 条谷之山,其木多槐、桐。"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,栽种国槐的技术已臻成熟,贾思勰在《齐民要术》当中,详细记录了国槐的栽种方法:" 槐子熟时,多收,擘取,数曝,勿令虫生。五月夏至前十余日,以水浸之,如浸麻子法也。六七日,当芽生。好雨种麻时,和麻子撒之。当年之中,即与麻齐。麻熟刈去,独留槐。" 书中不仅详细阐释了采收种子的要领,还创造性地发展了与麻混合栽培的方法,让槐树苗疏密得当、行列整齐。古人对槐树种植的重视程度,可见一斑。

至于刺槐,则是豆科刺槐属植物,原产于美国东部,17 世纪传入欧洲及非洲。我国于 18 世纪末从欧洲引入青岛栽培,所以刺槐还有一个名字叫洋槐。

刺槐和国槐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有没有刺。刺槐的枝条上面密布着很多尖刺,而国槐的枝条上是干干净净的。刺槐的开花时间是在初夏,而国槐的开花时间则是夏末。刺槐的花序是下垂的,可以随风摇摆,而国槐的花序通常是向上立起来的。要认清楚刺槐与国槐的区别,因为这关系到我们的嘴巴和胃的安全。国槐的花朵中含有大量芦丁,多吃会引起腹泻,所以一定要区分清楚。

北京胡同里,国槐和刺槐都有栽植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但刺槐在北京显然找到了新的乐土,与这里的人和树融合在一起,成为春夏风景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02 尊崇的地位

刺槐毕竟是外来者,鲜有百年古木,而国槐的树龄则动辄百年甚至千年以上。这不仅仅是因为国槐好种、好活,更是因为这种树在中国古代一直有着备受尊崇的地位。

在周朝,朝廷宫殿外种植有三槐九棘,公卿大夫按位分分坐于树下,朝觐天子。因 " 三公 "(太师、太傅、太保)常立于槐下,所以 " 三槐 " 也代指 " 三公 "。

如同杏树与医术有关、梨树与戏曲有关,槐树与教育紧密相连。北京的贡院里有一棵 " 文昌槐 ",相传它和考生的文运有关。国子监里古槐尤多,其中最知名的是彝伦堂前西侧的双干古槐,名为 " 吉祥槐 "。汉武帝设立太学后,众多太学生聚集一处,读书聚会、买卖书籍。其后,此地因多种有槐树而被称为 " 槐市 "。" 槐 " 还逐渐衍生为科举考试的代名词,考试的年份称 " 槐秋 "、举子赴考称 " 踏槐 "、考试的月份称 " 槐黄 "。槐树出现在国子监和贡院当中,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
国槐在北京的皇家园林中十分常见,在山体、水体、宫殿、堂、亭、园路等各类园林景观中,我们都能看到国槐的身影。在北海公园画舫斋古柯庭院内,有一棵 " 唐槐 "。古槐种植于唐代,至今已有 1300 多年的历史。因为这棵唐槐,清朝乾隆皇帝下旨建了古柯庭。

国槐之所以能出现在皇家园林当中,是因为它们的寿命足够长。而寿命长的原因就藏在树皮之中。" 树活一层皮 " 的道理,在国槐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,虽然有些千年古槐的树心早已变成树洞,但这并不妨碍它们枝繁叶茂。

最近读到好友刘夙的《植物的经营之道:趣谈植物化学与人类生活》,其中将大树的木质部比喻成人类皮肤上的死皮,只不过这些 " 死皮 " 不会因为搓澡而消失,而是会被活跃的树皮包裹在大树中心,随着时间积累,还会在其中堆积单宁等化学物质,让树心的木材更为坚实。死皮变良材,道理我都懂,但总感觉怪怪的。

国槐的树心并非像楠木那般坚实耐腐,千年以上的国槐,树心多数会消失,余下的空间会形成树洞。树洞不仅为一些小动物提供了栖身之所,也为人们创作神话故事提供了想象空间。南柯一梦发生在大槐树之下,与神秘的树洞多少有些联系。

最令人称奇的是,在失去了木质树心支撑的时候,国槐的树皮依然维持着强大的生命力。我曾经在孔庙看到过一棵依靠在高墙上的国槐,主干的木质树心已经完全消失,只剩下一圈圆弧状的树皮为探出院墙的繁茂树冠供给水分营养。这种蓬勃的生命力,大概是我们祖先看中国槐的重要原因。

03 一棵树留住家乡的记忆

不同人对于家乡标志性的记忆各不相同,或是一碗莼菜羹,或是一捧茱萸,抑或一棵村口的大槐树。

纵观今天留存的古槐,除了少数存于皇家园囿和庙宇之中,多数国槐本身就是古村落的标志。在北京的柏崖厂村矗立着一棵千年古槐,树围惊人地达到了 8 米。村庄因为有了这样的大树,才有真正的根。

甘肃河西走廊一带一直流传着 " 前榆后槐 " 的居住习俗。门前栽种的榆树是对富裕生活的向往,因为树上的榆钱与 " 余钱 " 谐音;而槐树所结的荚果中有多颗种子," 槐子 " 与 " 怀子 " 谐音,因此多被栽于院后以求多子多福,家族人丁兴旺。

国槐本身确实拥有强大的繁殖能力。每年深秋时节,国槐的枝头挂满了肉乎乎的串珠模样的果实,这是很多鸟儿在入冬之前的大餐。不过,这大餐并不是白吃的,鸟儿在不知不觉中承担了种子运输车的角色。国槐的智慧还不止于此,它们的果皮本身含有抑制种子萌发的化学成分,只有在经过鸟儿消化道之后,这道保险才会被打开,国槐种子才会启动发芽程序。这种特殊设定,让国槐的后代可以探索更大的世界。

有意思的是,在中国文化中,槐树的形象也与人口迁徙捆绑在一起。作为一个出生于晋南的人,我一看到槐树,就会想起那个熟稔的故事——有一群人从洪洞大槐树下出发,向全国广大地区移民。他们小脚趾的趾甲被分为两瓣,是他们最著名的特征。那是明朝初年,官府强制洪洞县的居民迁移到冀、鲁、豫、皖等地,由此形成了一次我国历史上的民族大迁徙。

对 " 洪洞大槐树移民 " 来说,当年那棵作为起点的大槐树,就成了他们的共同记忆。" 问我祖先何处来,山西洪洞大槐树。问我老家在哪里,大槐树下老鸹窝。" 在北京市西郊门头沟区斋堂镇爨底下村,据传那里的村民就是明代由山西省洪洞县大槐树下移民而来。迁到此处的韩姓移民,把此地命名为 " 爨底下 "" 爨头 ",就是因为期盼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。

数百年时间过去了,当年的移民早就融入了各地人群,但这首民谣和歌谣中的大槐树,仍然为我们指引家的方向。这么看来,从大槐树下迁徙到各地的人们与国槐的种子何其相似,这大概就是槐树成为家乡象征的原因吧。

04 国槐的滋味

国槐的美不仅仅在我们眼中,还在我们的舌尖之上。国槐的花朵可以为蜜蜂提供蜜源,产出风味独特的蜂蜜。真正被古人看中的其实是国槐的叶片,槐叶的滋味就是夏天的味道。

将槐叶水揉进面团,擀成薄片,切成条或者丝,入沸水煮熟,用凉水镇过后,就可以食用。杜甫就在自己的诗句里记录了吃槐叶冷淘的场景:" 青青高槐叶,采掇付中厨。新面来近市,汁滓宛相俱。入鼎资过熟,加餐愁欲无。碧鲜俱照箸,香饭兼苞芦。经齿冷于雪,劝人投此珠。"槐叶的淡淡清苦,配合新麦面粉的淡淡麦香,在炎炎夏日,绝对是抚慰人们唇齿和肠胃的美食。

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记载了槐叶的药用功能," 煎汤,治小儿惊痫壮热,疥癣及丁肿 "" 邪气、产难、绝伤,及瘾疹牙齿诸风,采嫩叶食 "。至于不能入馔的国槐花朵和果实,也在药铺当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。在国槐的花朵开放或花蕾形成时采收,及时干燥后可入药,前者习称 " 槐花 ",后者习称 " 槐米 "。

喜欢槐树的不光有人,一些小虫子在国槐开花之时也会在国槐的枝头云集,只是这些虫子个头不大,我们往往是被它们的蜜露问候之后,才反应过来:这树该打药了。蚜虫特别喜欢聚集在国槐的花序上,因为这里有大树为花朵和种子准备的大量营养,只要刺破表皮,蚜虫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吮吸甜甜的汁液,甚至来不及将汁液中的糖分消化干净就将其排泄出来,于是走在国槐树下的我们就被 " 天屎 " 笼罩了。如果这些蚜虫排出的蜜露落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,才是更让人挠头的事情,洗车师傅看到这情形也只能连连摇头。这大概是国槐带给我们的为数不多的小麻烦吧。

05 古老树木的新生活

最新的一项研究发现,有路灯持续照射的国槐的叶片,不容易受到虫子的啃食;没有路灯照射的、在黑暗环境下生活的植物的叶片反而更容易受到虫子的啃食。两者受啃食的比例差异非常大:有人工光照的话,国槐叶片受到啃食的比例只有 2% 左右;没有人工光照的情况下,国槐叶片受到啃食的比例会上升到 5% 左右。

在我们通常的认知中,光照可以吸引很多昆虫。为什么在路灯照射下,植物的叶片被虫子啃食的比例会降低?那是因为这些叶子变难吃了。

夜晚的人造光的存在,对于叶片中的很多营养物质的产生有很大影响。在夜晚有光照的情况下,国槐叶片中的氮和磷的含量就会减少,同时,光照会让叶片变得更坚韧。既没营养又没口感的叶子,自然少有虫子喜欢啃了。

从表面上看,这是一件好事儿,虫害减少可以极大减轻园林绿化部门的工作压力。不过,这种变化引起很多生态学学者的担心。昆虫对植物的取食减少,就意味着昆虫种群数量下降,进而导致以昆虫为食的一些动物种群数量下降。最终,这种变化影响到整个城市生态系统的良性运转。一个寂静的、毫无生机的城市,显然不是人类的理想栖身之地。

古老的槐树,面对全新的城市环境采取了全新的应对策略,它们为种群和基因的延续作出了自己的选择。对于人类而言,还需要更多明智的思考和抉择,去学习与这些绿色伙伴相伴相生,重新确定自己在生态中的位置,以及更好地在这颗蓝色星球上经营自己的生活。

槐树塑造了人类生活,人类生活也改造了槐树,这种相伴相生的关系还将一直持续下去。在未来,我们将为子孙留下的那些故事,胡同口的大槐树都会忠实地记录下来。
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" 九行 Travel",作者:史军,36 氪经授权发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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